《醬園弄》中三個女性角色的塑造到底差在哪?
“當暴力成為女性覺醒的唯一注解,我們看到的不是解放,而是另一種剝削。”
1詹周氏
詹周氏被塑造成徹底的失語者。影片用大量虐女鏡頭渲染她的苦難,然而這些暴力奇觀并未轉化為人物深度。詹周氏在影片中太沉默了,哪怕到最後她在法庭念出西林的台詞,她的底層聲音仍被知識精英的話語覆蓋,她隻是一個傳聲筒,可一個能揮刀殺夫的女人,怎麼會一點屬于自己的思想和聲音都發不出來呢?這些對女主主體性敷衍和漠視的處理體現出男性創作者的傲慢和輕視。觀衆隻見她被動承受拳腳,卻不見殺夫前的心理掙紮:對婚姻的恐懼、逃離的嘗試、自我意識的萌發被完全抹去。她舉起屠刀之前的心路曆程缺乏交代,觀衆無法感受到結構性壓迫下這場悲劇的必然爆發。創作者希望觀衆能共情詹周氏,卻選擇了不斷地展現詹周氏如何遭受暴力,但是詹周氏被打得慘并不等于就能讓觀衆動情,反而是感到生理不适。這種偷懶處理反而淡化了它原本想讨論的結構性困境,轉為了詹周氏個人的困境。影片一面控訴社會壓迫,一面用詹周氏與丈夫的甜蜜往昔閃回消解批判,請問塑造這些粉紅泡泡是為了讓戀愛腦觀衆惋惜他們死去的愛情嗎?就像是一部反賭博的教育片,仿佛在說:你看呐,他們曾經也相愛過,這個男人也沒那麼差,是癡迷賭博毀了這個家庭。這種叙事偷懶将系統性暴力窄化為個體遭遇,背叛了女性結構性困境的議題初衷。
2西林
西林作為知識精英,本應是底層女性的發聲者,卻淪為懸浮的喊口号機器。西林沒有遭遇詹周氏的困境,影片暗示的理由似乎是因為她可以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間并且利用他們,而事實上并非如此。西林的形象更像是男性創作者對于女性主義者的意淫,充滿了刻闆印象。她看似是拯救詹周氏的“聖女”,事實上又承載了片中男性角色的惡意,是多管閑事的毒婦。我并不能從她身上感受到創作者對她的愛惜和正面的處理。她以筆為矛撰寫《為殺夫者辯》,質問“女人殺夫為何一定要有奸夫?”,卻在階級隔閡中徹底失焦。影片賦予她兩種造型:旗袍名媛與短發先鋒,卻未賦予她理解詹周氏的能力。當她宣稱“要救千千萬萬個詹周氏”,其行動本質是俯視的想象。酒會上與薛至武的辯論、法庭上的慷慨陳詞,皆是與底層苦難割裂的精英表演。
3王許梅
大姐大王許梅則徹底淪為推動劇情發展的工具人。她幫助詹周氏的動機是什麼?從讓詹周氏睡便盆旁到送蛋糕示好,其轉變毫無鋪墊;從上海舞廳頭牌到成為獄中“大姐大”,身世更是模糊不清。王許梅展現出對詹周氏的幫助是蒼白生硬的,她教詹周氏認名字、送蛋糕的情節,被塑造為覺醒轉折點,但分蛋糕的溫情瞬間無法彌合邏輯斷層。她為何青睐詹周氏?影片僅以“看了西林文章後同情”敷衍解釋。當王許梅突然犧牲,這份女性情誼徹底淪為推進男主線的燃料(薛至武因她的死崩潰殺人)。 她的死亡更顯倉促,且死狀慘烈,這正是男性創作者最善用的符号剿滅:把女性角色虐到極緻,最後讓她慘死,強行煽情,收割觀衆的眼淚,并推動情節發展。
《醬園弄》的困境恰是當下女性議題創作的縮影。它用暴力奇觀替代深度叙事,用精英代言淹沒底層聲音。《醬園弄》中所謂的女性主義,最終呈現的仍是一個需要知識女性拯救的底層啞女、一個為男人錯誤殉葬的悲劇。 真正的女性電影,應當讓詹周氏們自己說話,而非在血腥與粉紅泡泡中将結構性壓迫簡化為遇人不淑的個體不幸。
《醬園弄》的僞女性主義:虐女奇觀下的結構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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