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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罪犯。她不是懶人。她隻是個母親。一個拼盡全力、在風暴中心保護女兒的黑人單親媽媽。她叫賈奈雅。

2008年之後,作家馬修·德斯蒙德開始調研美國社會最被忽視的角落——那些生活在貧困、被高房租和歧視撕裂的人群。他選擇了密爾沃基,一個典型的鐵鏽地帶城市。像中國的東北一樣,密爾沃基曾因工業繁榮而輝煌過,但随着經濟轉型、制造業凋零,工人們被抛棄,城市開始腐爛。這裡的福利制度遠遠落後于通脹,制度的冷漠讓數以萬計的貧窮家庭日複一日地在生存線上掙紮。而其中最多的,是黑人女性與她們的孩子。

賈奈雅,我想講述她的故事。
她的生活沒有奇迹,隻有責任。她獨自撫養一個患有癫痫的女兒,那個女孩乖巧、安靜,卻因為交不上學校的午餐費,在課堂上被老師當衆羞辱。那天,賈奈雅的世界,開始崩塌。

她請了半小時的假,沖向銀行,隻是想換一張40美元的支票,為女兒掙回一點點尊嚴。可就是這短短半小時,卻成了她命運的滑鐵盧。

學校的社工指責她沒有好好照顧孩子,女兒被社工強行帶走;返回途中,她因着急變換車道被一個暴躁的白人警察攔下,對方咆哮着像是要置她于死地,撞飛她的車,最後警察同事還給了她一張罰單。

她趕回超市,卻因為遲到兩個小時被黑人老闆開除,沒有工資,沒有現金,沒有一點憐憫。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家,卻發現房東已經叫來驅逐隊把她的家清空。家具、衣物、女兒的藥,全都被堆在雨水裡,像垃圾一樣丢在街頭。她跪在那堆曾經承載着生活氣息的破爛裡,哭不出聲。

她又回到超市,請求老闆現場支付她的微薄薪水,卻被卷入一場意外的搶劫。兩個持槍黑人闖入辦公室,她試圖保護自己僅剩的工資支票,被打倒在地。歇斯底裡的崩塌讓她反抗了年輕的黑人,把奪來的槍射向對方頭顱,另一名劫匪逃了,超市老闆卻堅持要報警,他說她和他們是一夥的,眼中的畫像迷離不斷哭泣,賈奈雅手晃動着射向黑人老闆的心髒。

她冷靜地和往常一樣走進銀行,懷裡是一張浸着血的工資支票,521美元。她遞給櫃員,那也是一名黑人,但她沒有身份證。櫃員搖頭。她哭着請求,喊着:“請幫我兌換我的錢讓我女兒有40美元繳納午餐費。”

她慌了。她掏出手槍。

靜默報警系統默默執行,警車随即開來,世界像一場噩夢一樣崩塌。

這是虛構的故事。《掃地出門》揭示的現實比電影更殘酷。

讓人憤怒的,不隻是制度的冷漠。讓人悲傷的,是這種冷漠早已被太多人習慣。讓人心碎的,是這樣一個好人,竟然隻能以最悲傷的方式,證明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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